42.君恩重（三）
秦府二姑娘
苏白
顾清览依着一张太师椅坐了下来。
乐陵原的书房兼会客厅里，摆放的尽是铺了软垫的束腰圆凳和四方竹编藤椅，因惯常只有女孩儿来寻晞之，那太师椅和圈椅，因有靠背和扶手，不说别人，单说晞之自己，坐上去总是不由自主的歪靠着，苏先生实在是看不惯她那副懒洋洋的躺着的样子，于是叫人给圈椅和太师椅全换了没有扶手和靠背的圆凳藤椅。
现如今，乐陵原小书房里共有一把太师椅，摆在东侧，非主座，这把椅子，是为谢都御史备的。
顾大总管因是第一次来内院——实则，顾清览入内院，多少有点不大合适，但因他是奉了皇命，又是个阉人，所以也就不多做计较——不大熟悉乐陵原小书房的规矩，就坐在了唯一一把太师椅上。
小书房里一时间极安静，只有书房西侧窗格下那盆松萝梅旁的雨过天青色瓷缸里的鱼儿欢快游动时发出些微声响。
秦尚书微微蹙眉，确未表示出任何不满，而是颇有深意看了晞之一眼，才又朝顾清览笑说：“该备至啦，眼瞧着还能过多久，就要及笄了，她们也该学着辨认钗环了。”
顾清览一时没反应过来：“辨认钗环？”
晞之吸了口气，似是紧张之后努力平复心绪的样子：“老祖宗们的规矩啦，甭管是不是知书达礼秀外慧中，到了年岁，都是要跟着母亲出门应酬的，倘是连太太姑娘们头发上戴的钗环都不识得，就太失世家颜面了。”
顾清览本不是内宅女眷，也不是在世家伺候过的管事，他只是个内宫的阉人。前朝时，他不得重视，被贬斥守在冷宫偏院，今朝，他虽是御前大总管，但今朝王权煊赫，士权隐默，新贵鹊起，老世家关起门来过日子，那老祖宗们传下来的规矩，也就不大外传了。
譬如这辨识钗环，新贵之女，是不大学这个的。她们倒也认得簪，钗，步摇之别，只是这些东西，究竟有多少深意，哪些场合该戴哪样头饰，就说不出个门道了。
顾清览这个问题，问得，似乎有些尴尬。
秦家父女却也未顾及他的颜面，就直白白地说了出来。
但顾清览却没有流露出尴尬神色，也没有生气，而是自嘲似的笑道：“原是这个缘故，是啊，老祖宗们的规矩，经过了岁月的淘换，能保存下来的，都是好规矩。”
说起规矩，话题就多了起来。
顾清览瞧着晞之略显苍白的小脸，问话的语气也软了几分：“二姑娘平日里都读些什么书？可会做文章？六艺如何啊？”
晞之面上蒙了一层红，像是涂抹了薄薄一层胭脂，趁着苍白脸色，倒不显得气色古怪，反倒是如芙蓉塘里的菡萏花，娇嫩嫩的。
“书倒是读了几本，但都是些不入圣人法眼的闲书杂书，文章却是不会做的，”说起读书，她好像话题就多了，顾清览支起耳朵听，“倘若是游记或是地理志，倒是能写上几篇观感。只是没去过，尽在书上看，恐怕这观感在大家面前，就显得十分局促了。”
而再说起六艺，她脸颊上的菡萏色便晕染开，将耳根鼻尖都染成了一片绯：“六艺却是不大精的，平日里懒散惯了，父亲又宠着我，我就得寸进尺，不大放在心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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