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万寿宴(四)

    琅华原想过去鹿鸣院,借由送伞来打探,但恐自己擅自前去惹了秦太太,太太再将怒火撒到姑娘身上,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所以犹豫不敢去。而现在苏先生这么一说,神情又极为严肃,琅华顿时心定,不再七想八想,忙应下,擎着伞慌慌张张跑去了鹿鸣院。

    屋里仅剩下菖蒲和苏先生,苏先生神情过于严肃,饶是菖蒲跟在她身边已有十五载,此时也有怯意,不敢近前劝说。

    菖蒲是自小被苏先生捡到养在身边的。关于这事,她印象中还有些零星的,模糊的记忆。夏日,雨夜,醉酒的父亲,哭泣的母亲,凶神恶煞般的讨债人,以及捂着嘴不敢出声躲在角落里的小小人儿。中间的记忆她是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最后,躺在血泊里的父亲,被债主拉走的浑身赤裸几乎没有生气儿的母亲,还有……还有什么呢?还有,在照彻暗夜的雷电中,撑着伞走来的苏先生。

    那之后,她就被苏先生养在了身边。在她眼里,苏先生一直是慈爱温柔的,哪怕是她做错事,苏先生也是耐心教导她,哪像今晚这样——她在苏先生身上看到了讨债人的影子。

    菖蒲怔愣着,窗外雨势忽又转急,雨水顺着屋檐淅沥沥落下。少顷,阴风骤起,裹挟着雨滴砸在廊柱上,声势浩大。

    菖蒲起身去将半开的窗户关了,却听苏先生道:“开着吧,我等阿合回来。”

    菖蒲只得又打开,叹气转身,端了温热的姜茶给苏先生用:“先生何苦呢?毕竟是亲母女,便是太太恼到了极点,也不至于就责罚姑娘了呀。没准是宴上得赏,太太有心夸赞咱们姑娘……”

    苏先生斜睨了她一眼。

    菖蒲讪笑了声,不再做声。她当然知道今日宴上定然是有一场腥风血雨的,只是没想到这风浪竟然波及到了秦家。

    那日,苏先生跟二姑娘辩“穷途之哭”,苏先生输了,说自己有些用不上的首饰,不如就当做抵资吧。苏先生原本拿了一支青玉银绞丝宝珠花银步摇,但收拾妆奁匣子时,翻出来了那支羊脂白玉牡丹钗。

    菖蒲见这牡丹钗玉质地温润,玉中殷红一线,实在是少见的很,就拿出来问苏先生:“先生,这支牡丹钗不见你戴过呀。”

    苏先生原正在翻书,闻言侧目瞧她,却一瞬怔住,愣了片刻,从苍白的唇间滑出两个字:“殿下。”

    菖蒲记得刚跟随苏先生时,起初几年颇过了些颠沛流离的日子。那些日子跟着苏先生见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有教书先生,贩夫走卒,商贾富豪……不一而足。那些人同苏先生说的最多的俩字,就是“殿下”。

    后来菖蒲长大,也知晓了很多事,自然也明白众人口中的“殿下”是什么人。

    她将牡丹钗放到苏先生手里,叹了口气:“我以为先生已经忘了那些事了。”

    苏先生摩挲着那牡丹钗,苦笑,“怎敢忘?我苟且于世,为的就是为殿下报仇。而至今日,我连殿下的骨血都未找到,怎敢忘了那些血海深仇?若是我忘了,苏珈的死,庾姮的忍,岂不白费了?”她猛地握住那支牡丹钗,一字一顿道:“我沈恪至死不忘殿下所受之苦,至死铭记那人对殿下的背叛。”

    菖蒲从苏先生手里接过来那支牡丹钗,打量了片刻,忽然道:“倘先生想要寻人,试问,这世间还有谁能大得过至尊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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